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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洪彪:当代书法创作的两大问题——抄写和制作!

本文系中国书协副主席、草书委员会主任刘洪彪9月13日在参加中原华彩——河南省草书委员会委员作品展开幕式后,在批评之爱——名家面对面 走进河南草书委员会作品品评会上的讲话。刘洪彪先生的讲话,高屋建瓴,振聋发聩,站在当代书法创作的高度,对书法创作的重要问题进行阐述,对河南草书问诊把脉,对当下的书法创作有着积极的意义。发在这里,希望对您有所帮助。



首先要肯定河南省书协草书委员会做的这个展览,动机非常好,咱们草书委员会委员们跟草书队伍是平行共进的节奏。看了这个展览以后,总体印象就是,我们省里面的草书作者视野还是比较开阔的,首先是把目前我们全国展览的草书作品的风格面目都囊括进来、涵盖进来,都涉猎到了。草书的当代表现有五种形态,五种类型,都在这个展览中有所体现,过去我们把草书分为两大类,一个是章草,一个是今草,章草又包含着成熟之前的那些古草、汉草,它成熟之后定型了,是章草。今草是后来以二王为代表的,这里面包含着我们现在明显看出来的有差异的几种表达方式,一个是小草,一个是大草,还有一个叫狂草。这个小草字是一个一个的,大草就是有连带的,甚至有一笔书的。狂草甚至有时候都不顾及连点划的形态,破笔、极度的开张那种对比书写关系。


现在我们这个展览里面都有,我现在不说别的,就说批评。河南省的书坛全国是同步的,我用了两个最通俗的词、最好懂的词、最浅显的词来概括我们当代书坛最需要纠正的问题、共性的问题。一个叫做抄写,一个就叫制作,这是当前我们书法创作种种问题当中的最大的问题、显而易见的问题,而且是最普遍的问题,普遍存在的问题,可以说一大部分人都在抄书、抄写,然后一小部分人在这儿制作,我为什么想这两个词呢?因为我们当代书坛的书法家可以宽泛地分是两大类,一类人是坚守着传统书写方法,当代书法的任何一个展览都是这两大类,大部分人还是我们传统的前代的文人的自由的书写,把这个字按照自己主攻的书体一个一个写出来,把诗文抄出来,这是传统的一种表达方式,也是我们一个主要的表达方式,现在依然还是。按照有一部分人是觉得这个书法已经成为一门艺术了,它所谓的实用功能已经几乎没有了,或者是实用功能很小了,所以我们面对这张纸就是在搞艺术创作的,我们就是要弄到展厅去展,就要当成一个艺术作品审美。所以他的创作意识就比较强,就拼命把写字的事当成一个艺术品来创作,但是创作的手法、能力又不具备,所以就形成了制作的局面,就是刚才我们徐教授说的,这个是故意的,那个是有意识的设计的,就是不是自然而然形成写旧的,这里要黑一点,这个要粗一点,这个弯要大一点,都是有意识地在做,这叫制作。现在我们两个最普遍的现象就是一个抄写、一个制作。偏重传统表达方式的实际上大部分在抄书、抄写,不是古代书法家留给我们的经典,是那么文人的自然书写,不是那种东西,是抄写抄出来的。


为什么会抄写呢?里面有四个原因:


一是不谙文字。作者明天要交稿了,又不熟悉这个诗,就看一个写一个,看两个写一个,他是这么抄的,不是自然而然书写出来的,这是第一个原。二是不解文意。即便背得出来这个七言绝句、七言律诗,因为以前背过很多次,但是他根本不知道这首诗写的什么意思,或者是某一篇文章某一个章节他背得出来,他也不知道它是什么意思,这就是不解文意。根本没有跟诗文的作者以及诗文的审美趣味、指向不契合,所以他写出来的东西还是抄,不是那种从心底用情感书写出来的。三是不识文字。尤其是写草书的,连草法都搞不清,有点想当然。还有搞篆书的,尤其是篆书和草书这两个它各有各的草法、篆法,你不懂怎么写?所以他只有拼命抄,拼命地回忆,所以书写的过程当中他就是一种障碍,不通畅。


四是不具文心。草书写字匠实际上最重要的问题是不具文心,他不是个文人,也没有文心。光临帖、练笔,天天在那儿吭吭哧哧的,好像技法不错、很扎实,但是你不具文心,一个俗人,胸无点墨,你怎么能写出有文气的东西来?抄书匠其实最大的问题是不具文心,大部分人是文心不够,修得不够,就是还没有把自己弄得丰富一点、高雅一点。


为什么我们社会上会出现那么多书法的乱象呢?其实那些乱象、那种摸爬滚打、大喊大叫那种东西都是不具文心的最突出典型的表现。我们历代的书法家各个都学富五车,都是大文人,首先就是一个大文人,我们不要去误读,我们古代一些诗人、文学家的文字。比如忽然绝叫三五声,你就以为要写草书就要觉叫,实际上这是诗人的一种夸张而已,也可能看的人在旁边叫了一声好,不见得就是作者自己叫两声。还有张旭三杯草圣船,好像他不喝这三杯,他就不是草圣了,他的草书就不会扬名了,就弄不起来了。八仙歌就是把他喜欢的几个有成就的人集中起来写一下,我们现在去读这个诗是误读的,毛主席说这个山离天三尺三,真是三尺三吗?这些东西要正确地去理解,不具文心是很可怕的。一个书法家不读书,啥也不懂,一个词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上来就说我今天来不耻下问,你就麻烦了,就这个意思。抄写是我们当代书家很突出的一个共性问题,抄书。


第二个问题叫制作。


这个问题更多是体现在所谓有创作意识的人,他们就把书法当成了艺术,艺术就是要创作,就是要与众不同,就是要夸张变形,就是要有个人突出的个性风格,所以他一天到晚就琢磨着这个字怎么样跟别人写得不一样,怎么样有自己的风格面目、独特的语言,可是他又没有这个能耐,没这个能力,为什么会制作?我觉得也是有四个方面的原因的:


一是误却传统。其实就是古代书法家也是有一些很具备创作意识的,虽然那时候不搞展览,不把它当作品看,我们看颜真卿的楷书,从多宝塔一直到最后,中间有麻姑仙坛,40多岁到50多岁,60多岁到70多岁,他写楷书,一个颜真卿就能写出来这么多风格的楷书来,是他一个人写的,但是放在一起就知道都不一样,颜真卿是一个典型。我们现在很多人其实也是错误的看待传统,一提到什么学书法就想到了欧、颜、柳、赵等楷书,或者是二王的行草,他一想到魏碑就是某某,一写隶书就是张迁碑,他对中国书法的传统视野不开阔,眼界不开阔,把好多东西都丢掉了。


二是误解艺术。所以才有好多书法家从表面到类别,从自己这个人到自己这个作品都是一些伪艺术、伪艺术家,自己还没怎么着,就把自己搞成要打扮、要塑造成自己是个艺术家的形象。你看现在不是有很多人把自己搞成一个,形象上首先要设计自己的形象,是个艺术家,误解艺术。然后写字的状态、姿态、方式、工具、材料要完全跟别人不一样?出新招,想奇招,这都是误解艺术。所以才会出那么多的事,可笑的事、奇怪的事。


三是误鉴他法。总觉得书法是一门艺术,我是在搞创作的,所以也学会了从姊妹艺术里面吸取一些方式方法,但实际上有些方法,其实每一种艺术都有自身的特性和规律,你不能随便地、机械地、教条地把别人的东西拿过来,就成了你书法的表现方法,这个法有的拿过来的,拿来没用,比如我们书法界有的人丢掉毛笔搞书法,书法最起码是要用毛笔写汉字,你把毛笔丢掉,找涂、抹、喷,这你就不是书法,不叫书法,你可以美其名曰叫行为艺术也可以,你叫做游戏杂耍也可以,它不能叫书法。丢掉毛笔不是书法,丢掉文字也不是书法,你搞什么非文字、乱书、天书,这种东西没有文字,能叫书法吗?你也可以美其名曰叫抽象派,或者一种新的艺术方式,但不要叫书法。



我写过一个最通俗的对联,上联是当谋奇特事,下面是要做正常人,我的意思就是这个意思,人要正常,作品可以谋奇特,你人在人堆里面可以不让人发现,作品里面你让人多多地关注才是本事,我们很多人是先让自己在人堆里面有回头率、有关注度、有点击量,一心想这些事。其实什么也没有,肚子里没有,像在座的艺人天天做学问、发言、搞作品,但是到外面去匆匆而过,根本不久留,老不在外面张扬,我觉得这是对的,做正常人,谋奇特事。


误鉴他法,就是拿着别人的东西,现在书法界好多人像演艺界的人一样,他就觉得演艺明星多厉害,你看他们粉丝都那么多,关注度那么高,挣钱那么快,我也得像他这样才行,你不是表演艺术,书法家是书斋文化,现在发展成展厅艺术,那也是在书斋里面完成的,你不要老想着像演艺界的人,一大堆人围着你看写字,没有意思,我就最不喜欢在很多面前写字,我就想一个人写字,我老婆睡着了以后我才会写字,有一个人在你面前晃来晃去的,我就会写错,我就老是注意力不集中。为什么我每天三点钟睡觉?我就是想一个人活着,白天我是全世界的,晚上全世界是我的,我独享全世界。所以我们不要拿着平面设计的东西放到书法里面表现,这是不合适的。误鉴他法,不然的话我们怎么会用那么多的,五颜六色,现在我们书坛这两年纠正了很多,在我们不断的极力的探讨下,真的改变了很多,三五年前简直成风了,你看来稿90%都是这样的,好像弄个白纸写个字,肯定他的心态就是这样的,所以必须想方设法在工具材料上面做文章,手段上做文章,拼接、染色、做旧、做残、画格、打线,反正是极尽制作之能事。


四是误入歧途。现在很多书家都是误入歧途,不是在搞书法,不是搞文化,已经跨界成表演艺术家了,成江湖卖艺人了。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叫制作,其实我们的随便一件作品都有这种痕迹,这个痕迹叫展览体,都是制作出来的,化妆、不自然、没有嚼头、没有看头。包括刚才刘恒先生说到的那一篇写得不错,技法尤其对二王,对叙述有过深入临摹的人,写连绵草的,他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呢?是把纤丝连带当主笔写,那是一个最大的问题。


王献之经常写一笔书,一行字一笔完成,但是你要细看,它里面有轻重缓急,有节奏、区别、区分,它这个节奏是一样的,上面那一连串是一样的,粗细差不多,转折的方式是有惯性的,所以弄出来以后你不知道哪个是主笔,哪个是千纤丝,他就是故意连着,好像一串,而且造型那个地方开一点,哪个地方窄一点,他心里面事先都有预想,所以千万不要再临帖的时候看到王献之的一笔书,你就把毛笔放到纸上,看到王献之你就这么绕,草书不能这么临帖,草书不见得就要笔笔都像,草书临帖要慢慢地临,就会养成后来这样的毛病,把千丝当主笔写。这是制作,这真的是我们当代书坛创作的最突出的也是最普遍的两个问题。


如果这两个问题能够不断地纠正,意识到纠正需要相当长的时间,如果得以纠正,那么从抄写到书写,从制作到真正的创作,将会达到我们的理想境界。


(根据录音整理,未经本人审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