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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勤礼碑》是赝品证据不足 《颜勤礼碑》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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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藏家》杂志2013年第1期发表了吴敢先生《经典或伪作——颜真卿<颜勤礼碑>辨伪》一文(以下简称《辨伪》),文章从著录、文字、谥号、避讳等角度对《颜勤礼碑》提出了疑问,又从发现经历和书法风格的角度进行了旁推,认为《颜勤礼碑》为伪刻。

笔者认为,从书法的角度看,《颜勤礼碑》真迹地位无可置疑,但又要看到年代变化、刻制技艺、捶拓掩埋等都会影响到字迹的最终效果,认识到差异的必然性存在。碑侧所刻“忽惊列岫晓来逼,朔雪洗尽烟岚昏”是典型宋代院体书法,这种精熟的圣教序体,也非后世所能为,亦可佐证其时代。本文就《辨伪》所提出的一些史实问题略作阐发。


1、《辨伪》注意到避讳问题,并例举了颜真卿《麻姑仙坛记》、《颜家庙碑》等作品中遇“世”缺笔的情形。


关于“世民”二字的避讳,武德九年即有“世及民两字不连续者,并不须避”之令,不考虑《兰亭序》等摹本情形,就比如《怀仁集王书圣教序》、褚遂良书《雁塔圣教序》,文中“世民”相连,皆避“民”不避“世”,虞世南活到贞观十二年也没有想起要把“世”字改字缺笔,《玄秘塔碑》等唐碑也都不避讳“世”字;孙过庭、贺知章、怀素等人虽然写草书,但都写过“民”字。

颜真卿的个别碑帖中缺笔“世”应属于个人抑或刻碑者的偶然性发挥,这就有了很大的变数,比如《郭虚己墓志铭》、《东方朔画赞》、《争坐位帖》、《郭家庙碑》、《元次山碑》、《臧怀恪碑》等绝大多数碑帖都是直写“世”字无避无缺(见附图)。当然历史又是复杂的,不能因为这些不避讳的占多数,反过来说《麻姑仙坛记》和《颜家庙碑》是伪刻。


2、关于颜杲卿的谥号,《辨伪》根据建中元年(780年)五月以前的数通碑刻认为“谥曰忠”是错误的,应该是“谥曰忠节”。


首先,《辨伪》关于《颜勤礼碑》的立碑时间“大历十四年(779年)”,来源于欧阳修《集古录》的著录,但欧阳修对这个说法采取的是直接标注,没有具体考证,而《辨伪》则用了“必有根据”来推测其正确性,并以此作为全篇立论的基础,列举数幅写作“谥曰忠节”的颜书碑版用年代前后包抄。

笔者认为,欧阳修年代著录这个基础就存在疑问,《颜勤礼碑》中颜真卿所署官职“节度采访观察使”,此职位从大历十四年五月一直到建中三年八月,这是大的范围。

再按碑文记载,颜勤礼卒于明庆(即显庆)六年辛酉(661年),这个神道碑较为合理的时间应该是在两甲之后的第一百二十年,即780年或781年(建中元年庚申或二年辛酉),这就到了《颜家庙碑》之后。

考察《颜家庙碑》和《颜勤礼碑》中颜真卿子侄官位升迁可以证实这个观点。如:颜颢,在《颜家庙碑》中为“常熟(县)令”,查《唐六典》县令最高品级为从六品上,在《颜勤礼碑》中则为“蓬州(辖六县)长史”了,同样查得:州长史最低品级为正六品下;颜頍,在《颜家庙碑》中为太子洗马,从五品下,在《颜勤礼碑》中为太子洗马郑王府司马,亲王府司马为从四品下;颜翽,在《颜家庙碑》中为华原县主簿,县主簿最高品级为上县正九品下,在《颜勤礼碑》为溫江丞,县丞最低品级为下县正九品上,等等,多是《颜勤礼碑》高于《颜家庙碑》。据《颜家庙碑》立碑后记,这一时期颜氏一族圣眷甚隆,基本不可能出现大面积贬谪的情况,《颜勤礼碑》理当在《颜家庙碑》之后。

接下来对比《旧唐书》和《新唐书》发现宋祁、欧阳修等对《颜杲卿传》进行了考、补,如《新唐书》载:“乾元初,赠杲卿太子太保,谥曰忠节,封其妻崔清河郡夫人。初,博士裴郁以杲卿不执政,但谥曰忠,议者不平,故以二字谥焉。逖、季明及宗子等皆赠五品官”,这段话的意思是最初议谥的时候,准备赐谥“忠”,但是颜杲卿官职不够,这样的谥号显得太过抬举,于是用了“忠节”这样一般大臣的两字谥,这段议谥过程以及接下来一句“建中中,又赠杲卿司徒”等内容都是《旧唐书·颜杲卿传》所缺。司徒在唐代位列三公正一品,颜真卿终其一生,最高水平也就太子太师,位列三师从一品,死后才追赠司徒。据《旧唐书·德宗本纪》赠杲卿司徒应为建中三年三月,《颜勤礼碑》无此官,故写碑应早于此时,又可知《旧唐书·颜杲卿传》应完成于建中以前,建中期间改谥完全有可能。

从颜真卿对于谥号字数的个人主观审美观点看,颜真卿更认同“一字谥”,如《颜鲁公集》卷一《请复七圣谥号状》即提出:“故至敬无文,至文尚质。质之数极於一,尧舜之美,足以彰矣;文之数极於二,孝文、孝景之德,亦已明矣。质则近古,文则近今,此高祖、太宗所以更用其法,後王所宜守之法也”。至敬无文,这是老子式的思想和语法。唐太宗听取了道士魏征的意见,追认老子李耳为其皇族祖先,定道教为国教,故而崇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颜真卿深刻地领会了开国皇帝李世民的思想,所以他说“质之数极於一”,意思是除了“无”以外最好的赞颂就是“一”,单字为最美,而二字、多字相对不美,因此上书把过去七位皇帝的累世叠加的谥号给改回去。这就理解了为什么对于颜杲卿,最后写作一字谥,正是“至敬”的意思。

而宋祁、欧阳修等正是看到了《颜勤礼碑》的这种谥号变化而没有能坐实,所以用了“初”这样棱模两可、有始无终的行文方式对“谥曰忠”进行了解释。


3、至于《颜勤礼碑》中“事具唐史”一语,《辨伪》主观地认为唐人不可以有“唐史”这样的称呼,“盖此时唐朝未亡,不可能有定名的唐代正史”。


按,此处“唐史”指唐史官所辑录的多种史传。并且唐朝可以有“唐史”这样的称呼,比如《颜勤礼碑》中提到的史官柳芳,就撰写了编年体《唐历》凡四十卷,记载了隋恭帝义宁元年(617年)至唐代宗大历十四年的史事。网友“倦眼书生”更是列举了李南晖先生的《唐纪传体国史修撰考略》对“唐史”、“唐书”等称谓在当时史籍命名、诏告文书中的使用情况的考证。《国史》显然不如“唐史”来得宽,这里标点符号应该是“唐史”而不是《唐史》,意思是各种历史著作都有记载,彪炳史册。


4、最后《辨伪》还列举了《颜勤礼碑》与《全唐文》所录释文的比较,可以说是“石不符文”。


但认真考察却发现其实都是《全唐文》的错误,“文不符石”。如《颜勤礼碑》中“《齐书·黄门传》”,《全唐文》作“学书黄门传”等等,连史传名称都给改了,孰对孰错,一目了然。又如“孝友”、“锡羡”、“婴孩集蓼”,《全唐书》作“考友”、“锡美”、“婴孩集慕”等,则是不知有典。其余人名、地名,错、漏等可核对《颜家庙碑》,均较浅显。《全唐文》的这些错误又反过来衬托了《颜勤礼碑》发现的勘误价值。历代著录,错讹甚多,又经过传刻改削,犹如听说之后的听说,正确的态度应该是用实物来修订这些听说,而不是靠查这些听说来修订实物,用听说来修订实物实际就是郑人买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