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在线展厅 >>静水流深——李逸峰书作展(网络版)
详细内容

静水流深——李逸峰书作展(网络版)


2、

 

中国书法:国际传播的三个向度

李逸峰

摘  要:汉字文化在东方文化圈发挥着重要作用。中国书法作为汉字艺术形式,承载着中国艺术精神与东方审美理念,是东方哲学思想影响下的人类文明成果。在当今文化交流中,应当从文化、艺术与文字等向度充分挖掘中国书法的国际传播价值。

关键词:中国书法;国际传播;文化;艺术;汉字

古老的汉字文化影响着东方文明,在东方文化圈扮演着自己的角色,在与东盟各国的文化交流与社会交往中,汉字文化起着重要的作用。

    作为汉字文化的重要载体——中国书法有着悠久的历史,是古老东方文明的典型文化符号,更是世界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中国书法是中国哲学思想影响下的艺术形式,承载着中国艺术精神,具有东方文化气质,秉承东方审美理念。中国书法以汉字书写作为表现形式,充分展示出汉字艺术美学意蕴与文化内涵,这种独具特色的艺术形式具有鲜明的民族文化特征。在当今国际文化交流中,应当从文化、艺术与文字等向度充分挖掘中国书法的传播价值与意义。

一、 文化的向度

中国书法作为东方文化符号的典型,反映东方哲学特质与审美理念,从文化传播的向度看,中国书法要向国际传播东方文化气质。

中国、印度、巴比伦、埃及合称“四大文明古国”,经过长期文化交流,中华文化成了古代东方文化的结晶,曾经长时间占据世界文化高地,对世界文化产生了较大影响。中国文化向世界的传播,大致有两条路径。一方面先是向东亚临近国家扩散,如现在的东盟各国,形成“东方文化圈”,然后继续外传,包括宗教、哲学、文学、艺术、科技各方面在内的全方位传播。另一方面通过“丝绸之路”向西传播,唐宋以后又有“海上的丝绸之路”,主要将实用性较强的科技成果经由阿拉伯传到欧洲。

在东亚,从古代到前近代的古典文明是以中国大陆为中心向东北亚与东南亚呈扇面展开的,形成了以中华帝国为中心、以朝贡贸易与册封体制为特征的东亚世界体系,即东方文化圈,其在文化上的基本标志是以中国的儒教伦理为核心的政治模式、重农抑商的农耕文明、汉字书写与印刷文化。 “东方文化圈”中,受中华文化影响最为全面、深刻的当属日本。中日文化交流长达两千余年,秦汉时期即有人员往来,魏晋时期汉字、儒学和佛教相继传人日本。到了唐代,中日文化交流进入高潮,日本学习中国文化蔚然成风,其中书法文化影响巨大。作为东方文化符号的书法,其影响是伴随着整个汉字文化的传播进行的。文化的交流往往是相互的,近一个半世纪以来,中国政治思想、科学技术、文学艺术、教育制度、生活习俗无不发生深刻的变革,主要受到西方文化的影响。但从具体的艺术门类来看,中国书法所受影响甚微,这从某种意义上保证了中国书法作为东方文化符号的典型性和纯正性。

今天,我们看到一个可喜的事实,东方的传统文化已经觉醒,正在回归,并且正在释放出巨大的能量。中国书法作为东方传统文化气质的典型符号,应当承载中国文化的丰富内涵,在当今国际文化传播中扮演应有的角色。

汉字生命绵延五千年不绝,中国书法同样数千年生生不息,因为它反映东方哲学特质与审美理念,是中国人思想与智慧的结晶,是汇聚了东方优秀文化传统的精华。东方哲学有重传统,重保持;重人本,重人生;重整体,重和谐;重直觉,重感悟等特点,强调阴阳相生、天人合一、道法自然。这在中国书法中都能得到鲜明的印证。中国书法对于经典的继承与推崇,对于书写者人格的修养与要求,正是哲学思想的具体反映。与之相应的审美理念也折射出东方文化气质。《周易》云:“一阴一阳之谓道”,宗白华先生认为,中国人最根本的宇宙观即此。所谓 “一阴一阳”,是指 “阴”和 “阳”两种对立力量之间的辩证作用,“一阴一阳之谓道”所涉及的,主要是世界的变迁、演化的法则与规律。书法就其表现方式而言,是空间的;就其欣赏方式而言,却是时间的。阴阳二气化生万物,宇宙万物就是一个完整的生命系统,人在静观寂照中与物冥合,体悟生命的律动,生生不息,流动荡漾,充满了节奏感和音乐感。在书法作品中,静态的空间结构往往转化为流动的时间节律,从而既与观赏者的审美心理“同构”,又与之“同律”。书法艺术是人的生命形式,其点画的跳荡、线条的流动是生命节律的外化,一个受过良好专业训练的书写者,在创作时机成熟之际,往往能将自我的情感与笔墨融通无碍,冥合无际,在书写过程中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中国书法体现的是中国哲学阴阳和谐、天人合一的生命精神与审美理念。

东方哲学强调与物交相浑融、体合无间的观念,与西方主客对立的思维模式不同。宗白华先生从《周易》中寻绎中国艺术空间意识、宇宙意识的哲学根源,认为中西艺术的不同正来自于中西宇宙观的巨大差异。不管是希腊“有限的具体宇宙包含在和谐宁静的秩序中”的古典境界,还是近代西方“无穷的力的系统在无尽的交流的关系中”的世界观,他们的宇宙观都是一贯的,即‘人—物’,‘心—境’的对立相视”。中西艺术的审美空间意识有着根本的差别,西方是“向着无尽的宇宙作无止境的奋勉”,而中国是“饮吸无穷于自我之中”,“深广无穷的宇宙来亲近我、扶持我,毋庸我去争取那无穷的空间”。所以中国书法的精神境界是“不激不厉而风规自远”,是“致虚极,守静笃”,涤除玄鉴,一片澄明。中国书法自觉接受整个东方文化圈儒道释传统思想的浸淫,并形成了自身的封闭系统。书法艺术重直观,重感觉,重体悟,强调生命的和谐等等审美特征,正是东方哲学精神与审美理念的直接反映。中国书法的国际传播,要将其所蕴含的东方哲学思想、审美理念与文化精神作为主要内容。在与东方文化圈国家特别是当今的东盟国家深入的文化交流中,书法艺术可以也应该发挥其应有的作用。与西方文化的交流,需要让书法艺术作为东方文化符号的典型,携带东方哲学的智慧与气质,扮演文化传播的有效角色。

二、 艺术的向度

中国书法应当传播中国艺术精神。

艺术精神是指一种艺术独自具有的、内在的品质或气质,艺术精神中蕴涵一种文化的根本理念。中国画不同于西方油画,白居易的长诗不同于莎士比亚十四行诗,不是它们的物质媒介不同,而是内在的精神不同。东西方艺术精神的差异是十分明显的。唯其差异的存在,中国艺术才有精神层面的价值可言。书法作为中国独有的艺术形式,蕴含着中国艺术精神,它的传播,更多的应该是精神价值的传递。

一种艺术所体现出的精神,并非来自艺术本身,而是源于民族文化中最核心的思想根源——哲学或宗教。中国书法与其他中国传统艺术形式一样,追求“技进乎道”与“德艺双馨”的艺术精神,即是中国本土思想在艺术上的反映,这种艺术精神对于人类活动具有普遍价值与意义。

“道”的原始涵义涉及道路,作为人之所履,根基坚实,通达四方,其后进一步泛化为涵盖宇宙人生的一般原理。世界的发展变化以道为其普遍法则,千差万别的世界也以道作为其存在的根据、本源,乃至终极原理。《周易》云:“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这里的 “形而上”,意味着超越经验世界中所看到的多样现象,体现了世界存在与发展法则的根本统一性。

在书法文化中,十分强调“技进乎道”,同时以阴阳之间的辩证关系作为书法艺术生成的基本原理。“技”与“道”的区分,实际上是形而下与形而上的分别。道作为形而上者,体现了对书法艺术乃至书法文化的整体性观照。技相对于道而言,则主要是指具体的技术层面。由“技”走向 “道”,意味着超越具体“技”的限定,甚至超越书法这一具体的艺术门类与文化现象,达到对书法原理乃至整个世界的认识和理解。

余敦康先生在《夏商周三代宗教》一文中引用了金岳麟先生《论道》对印度思想中的“如如”、中国思想中的“道”、古希腊思想中的“逻各斯”的比较,然后指出:中、西、印度哲学体系都讲宇宙论(天论)、人生论(人论)以及认识方法论(知论),即所谓“三分架构”。中国哲学在这“三分架构”中选择了与印度哲学和西方哲学不同的“理路”,既不像印度哲学那样完全取消天人界限,也不像希腊哲学那样使之截然二分,完全对立起来,而是合中有分,分中有合,取其“中道”。在处理天人关系的问题上始终保持着一种必要的张力,即以“知人”为中心,看待宇宙、生命以及包括书法在内的一切社会活动。

按照中国哲学的理解,道作为宇宙人生的终极原理和统一的真理,始终与人联系在一起。因此,在对道的认识中,对人的认识就显得十分关键。“知人”是“体道”的重要前提,是认识道的核心内容。“道不远人,人之为道而远人,不可以为道也。”概而言之,从哲学层面来看,肯定道与人的存在以及人的社会生活的联系,意味着将注意的重心放在存在意义的追寻之上,而不是去建构思辨的世界。从价值的层面来看,它则表现为关注现实存在,远离超越的、抽象的世界。就文化价值而言,正是这种关乎“人性”的“道”,从文化智慧、文化理性上确立了本体之“道”所具有的现世性与伦常性,这一特性反映了中国艺术精神的普遍取向和典型特色。书法作为艺术活动,其创作过程始终以人为中心,强调个体生命意蕴的表达,个体情感的抒发。“欲书,先散怀抱”,这是对创作主体的要求,首先必须对自我生命有足够的了解,对自我情感有释放的欲望,书法艺术创作才可能臻于妙境。“书为心画”,这里的“书”无论是书写文章还是书写文字,都是自我心灵的外化。所以,中国哲学所谓的“知人”,从书法艺术的创作角度来看,更多的是对自我的明了。书法创作作为一门具体艺术的生产行为,必然在中国哲学的指导下完成。“天人合一”的中国哲学传统,在这里表现为书写工具、创作环境与创作主体之间的浑然融合。但主客体之间又始终保持着一种张力和间性,那就是人始终是核心,书法艺术表达的过程与结果也都以人的生命为核心。从书法艺术的欣赏角度来看,以“知人”为中心的这一中国哲学特征也同样表现得非常明显。无论多么经典的书法作品,传统的书法欣赏首先关注创作者这个“人”的身份,其中最主要的有直接指向这个“人”的生命历程与生命格调。传统论书往往存在人品与书品之间的张力,有时甚至不可调和,因为一个艺术水准很高的书法作品,往往因为欣赏者不耻创作者的生命格调,在对作品进行评价时就会出现微词。这种微词的出现折射出的正是中国哲学“知人”的特质。“知人”的最终目的又在于对“美”的艺术追求,甚至对真善的道德要求。书法艺术追求真善美,正是中国艺术精神的重要内涵。书法艺术传播真善美,传播中国艺术精神,追求的是人类社会的崇高理想。

徐复观先生说过:“中国文化中的艺术精神,穷究到底,只有孔子和庄子所显出的两个典型。”但是,他认为孔子和儒家思想对中国艺术的影响主要是音乐,而且更重要的,儒家是“为人生而艺术”。而“由庄子所显出的典型,彻底是纯艺术精神的性格”。具体地看,孔子和庄子所代表的艺术精神,又呈现出两种典型性格。由孔子所显发出的艺术精神,是道德与艺术合一的性格,德艺双馨是儒家思想在艺术精神上的最高追求;由孔门通过音乐所呈现出的为人生而艺术的最高境界,即是善与美的彻底谐和统一的最高境界,《论语》中关于《韶》与《武》的评价即是典型。中国书法品评中对人品与书品的双重要求就是德艺双馨艺术精神的具体转换,以人为中心的道德与情感对于书法品评有着至关重要的地位,中国书法格调的高低直接关乎人的格调的高低。

在中国哲学思想影响下,中国书法既重实用功能,又重艺术精神。从现有出土文物来看,中国书法从甲骨文已经初具规模,其文字内容多与占卜祈祷有关,这一时期的书写多基于宗教的立场。青铜时代的金文书法,其内容多与礼乐祭祀有关,往往基于宗教与政治的双重需要。秦汉以后随着教育的下移,文字的宗教神秘色彩日渐淡化,实用功能日益彰显,既有来自官方的政治文本,也有日常生活中的账簿户籍。汉末张芝草书开启书法艺术的大门,尤其魏晋以后,经过钟繇、王羲之等经典书家的创造性努力,书法艺术走向自觉,追求独立的美学意蕴成为汉字书写的精神追求。但直到唐代,这种注重功用与审美的双重特征始终存在,即既有汉字本身承载的信息功能,又有汉字书写的美学功能。宋代以后的书法朝着纯艺术角度发展,尚意书风的形成主要基于汉字书写的纯艺术性。苏轼“我书意造本无法,点画信手烦推求”,米芾“意足我自足,放笔一戏空”等书学观念正是宋代将书法从实用的桎梏下解脱出来的宣言,书写内容也从过去的卜辞、训诰、法律、户籍、奏疏、书信、科举应试、功德铭文向非功利的诗文拓展,书写动机也从勒碑刻铭以期传之久远、或日常记事立据为凭到一时信手表达情怀。但无论汉字书写的双重功能还是其纯艺术性,强调“技进乎道”与“德艺双馨”的艺术精神,是道家与儒家双重哲学思想在书法上的表现与反映。

中国人的人文精神通过书法艺术体现出来,无疑就是对书法作为艺术的精神诉求。在当今社会生活中,书法艺术并未退出历史舞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对人们精神层面的作用愈加彰显。在中国乃至整个汉字文化圈,包括许多东盟国家,书法是人们喜爱的艺术形式,这种艺术形式可以贯穿整个衣食住行,所见之处,都有书法的形象,并且成为人们生活中谈论的话题,探讨的学问,是可以与日常生活相伴随的艺术形式。

    随着中国文化对外交流,儒家、道家思想作为中国本土思想,必将借助具体的文化符号进行传播,具足中国艺术精神的中国书法,无疑是承担这种传播的有效形式。

三、 文字的向度

汉字借助书法彰显其文化特点,中国书法应当传播汉字文化美学。

对于有着悠久农业文明的古老国度来说,人们十分善于感受春天的颜色与气息。如春天的主打颜色“青”是一种美丽的颜色,在汉字中,构字部件从“青”之字,不少都带有“美”的意思。如日之美者曰晴,草之美者曰菁,水之美者曰清,言之美者曰请,而心之美者曰情。天空之美者曰青天,季节之美者曰青阳,妇人之美者曰青娥,年华之美者曰青春。表示喜欢用青睐、青眼、垂青;祝福高升用平步青云,祝福逝者用永垂青史。汉字的创造与使用鲜明地表达出中国先民的道德取向、伦理观念与审美理想,体现出独特的汉字文化特征。

从审美的角度看,鲁迅先生曾概括地说汉字有“三美”:形美以感目,音美以感耳,意美以感心。汉字是集形、音、意于一体的文字,书法艺术将三美很好地表达出来。其中形与音最能彰显汉字书写的审美特点。

象形作为汉字造字法“六书”之一,反映了先民对外界事物的认识、抽象与表达。在象形基础上,一方面孳乳寖多,出现指事、会意与形声;另一方面字体演变也以象形为基础,经过隶变,从古文字的线条化变为今文字的笔画化。虽然今天所使用的汉字与古老的象形文字已差别很大,但依然保留象形的影子,能给人以形象的感觉。这种形象感既作用于中国人的视觉,还影响着中国人的思维。表音文字中每个字母只表示发音,本身并不具备任何含意。其含意的表达只能按照严格的文字排列顺序来完成。文字的差异,导致两种文字世界中人们思维方式的差异。例如, 西方神话里的仙人神马则大多长着翅膀,飞行的必要条件必须借助翅膀;中国古代神话中的神人仙马则驾着祥云,所谓天马行空,引人想象。前者表达了对逻辑推理的注重,后者则表现了足够的想象力。世界上唯一能够将文字作为艺术欣赏的书法属于中国人的发明创造,表现出令人叹为观止的智慧与想象力。这种艺术所需要的丰富想象力很大程度来源于以象形为基础的汉字。在中国人的眼中,由各种点画组成的汉字是一个个鲜活的形象,在艺术化的书写中,成为各种美的造型。如果借助书法进行艺术性表现,汉字则已不单纯是音声的标记符号,同时也是审美的享受,艺术的追求,陶冶情操的手段,进而可以升华成为民族的艺术精神与文化气质。

汉字在中国哲学注重整体观念的思维模式影响下,“形美”不仅限于单个汉字的造型之美,字与字之间的组合也是书法创作与审美追求。单个字的造型是点画的内部组合,即所谓的间架问题。字与字之间的组合就是章法问题。包括上下字之间,行与行之间,一字与周围字之间的单元组合搭配关系,前一行末尾与下一行开头乃至整个作品首尾的照应关系,款字、印章与主体内容的安排与协调关系,都直接影响着“形”的美与不美。中国古人讨论书法,强调“形”的和谐之美,即字势、行势及整体章法的布局之美。书法的角度观照,汉字之“形”,还表现为墨色在纸面上划过的痕迹——点画线条的质感。(书法中常用“形质”一词)笔行走的路线直接决定了点画线条分割纸面的空间形状。同时,用笔的轻重、提按、转折、快慢,以及笔毫的中锋、侧锋的使用也直接影响着墨水渗入纸帛的量的多少、流畅与匀称程度,即决定了点画线条的形质效果。书法中的点画、线条、墨水(其实就是笔迹,即笔墨经行的路径)把纸张的幅面做横向、纵向与立体(墨水在纸帛上作立体的渗入,用笔的提按快慢影响进入纸帛的深浅)的分割,这种分割包含着创作者的思想与情感,是创作者书法主张的外化,情绪心怀的写照,成为了书法艺术的重要内容——形,这是书法之美的载体与外在表现,是我们对书法艺术进行审美观照的客体对象。在中国人的书法审美模式中,由形及神,形神兼备,既源于汉字外在的“形美”,又超越了静态的汉字“形美”的范畴。

正因为汉字象形的特点,书法才有了“形美”的先天条件。在象形的基础上,形声(亦谓“谐声”)成为主要的造字方法,汉字中有八成以上的字是形声字。汉字本是表意文字,但形声字却又能示人以声音,这样大大拓展了汉字文化意韵,在听觉上给人增加了美感。宗白华说得好:从象形到谐声,形声相益,更丰富了“字”(独体为文,合体为字)的形象意境,象“江”字、“河”字,令人仿佛目睹水流,耳闻汩汩的水声。所以唐人的一首绝句若用优美的书法写出来,不但是使我们领略诗情,也同时如睹画境更重要的是,借助于汉字铿锵的音节韵律,书写在纸面的诗词歌赋,足以让我们的心灵与感官都开放,尤其是让听觉开放。读白居易的《琵琶行》:“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耳际回响珠圆玉润的天籁之音;读苏东坡《念奴娇•赤壁怀古》:“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好象有惊心动魄的巨浪交响……当然,这不仅仅得益于汉字“形声相益”的优势,还有汉字本身具有阴阳上去(古音平上去入)的音节特点。每一个汉字代表一个音节,每一个音节有一定的音高、音长。四声的交错使用形成了优美的音韵,传达给我们以美妙的听觉感受。而当我们把古人极其讲究的文字变成书法艺术作品时,必然考虑汉字音节与书写节律的和谐。黄庭坚书法善于用点来表现作品内容的特点,其草书《李白忆旧游诗》点画迭宕,节律铿锵,在阅读时既有视觉上的享受,又能产生听觉上的联想。试想,以他的书法来表现《琵琶行》的音乐节奏,将会更加恰到好处。王铎书法多给人以奔雷坠石的雄奇之美,观其连绵大草条幅,极富视觉享受。而吟咏其所书文句,往往又琅琅上口,虽其书法节律的变化而韵律和谐。高明的书法家总是能将自己的情感应和着书写内容的节奏,起伏变化,自然协调。试想,让他用书法来表现苏东坡《念奴娇•赤壁怀古》,大概也会非常适宜。读释怀素《自叙帖》,前面部分以平和的语调和笔墨叙述自己生平,当进入“忽然绝叫三五声,满壁纵横千万字”的书写,其节奏恰与“绝叫”之音调情境相协调,读其文,赏其书,如见其人,如闻其声,音之“节”与书之“节”合拍,在观书法之“形”的同时,仿佛看到、听到一代禅僧呵佛骂祖的癫狂之情、之态、之声。

    也许,我们在阅读《琵琶行》、《念奴娇》、《自叙帖》时也能感受到其音韵、节奏、意境、情态之美,但当我们面对一幅内容与形式统一,音律与书写节奏和谐的书法佳作时,我们眼前呈现的便是更加美妙的艺术境界——诗歌与书法的联姻,音乐与笔墨的交响。由此可知,音韵可以转换为笔墨,通过笔墨来表现,笔墨也是完全可以传达音韵之美的。

    还有,观赏上乘的书法佳作能让人产生视觉与听觉上的通感。书法中跳跃起伏的点画,屈曲盘旋的线条,让人恍如置身抑扬顿挫的旋律之中。观黄庭坚书《李白忆旧游诗》,如闻琵琶独奏《大浪淘沙》,音节起伏抑扬,淋漓痛快;观赵孟頫书《前赤壁赋》,如闻笛曲《秋湖月夜》,如歌的行板,悠然心会;观颜真卿书《祭侄稿》,如闻阿炳的《听松》,弦弦掩抑而又大气磅礴……

汉字书写的艺术之美,在笔墨之舞,既在于舞者流动的线条——汉字之又在于舞间的音响,舞中的节奏——汉字之。笔墨、声调、线条的节奏与韵律折射出心灵的节奏,进而体会生命的节奏、道的节奏。

汉字书写的节奏与韵律,充分展现出汉字之美,文化之美,是东方智慧的结晶,是整个人类文明的一部分。汉字文化之美应当接受世界人民的尊重、理解与欣赏,中国书法有着独特的国际传播价值与意义。

 

最新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进行回复登录